轉載自 [中山大學-美麗之島BBS] on 2009-11-2
日期: Tue Jun 4 11:10:29 2002
標題: 哥倫布與方向
作者:【戴毓芬】
我不知道哥倫布手指的方向究竟是哪兒？關於方向，展開了我的好奇。
有人說，往手指的那端望去是非洲；但是，又有人說，指尖的方向是
義大利。來往的西班牙人，似乎覺得我的問題與坐下來喝杯咖啡的優
閒感覺搭不上關係。咖啡是生活中的事件，不是生命裡的「方向」。
「方向」是個神聖且嚴重的問題。從小你就得學習尋找它，否則至少
「長大後」你也必須確定它的存在。因為我們所屬的文化是這般地教
育。於是，我始終攜帶著一顆忐忑的心上下不安，深怕透露出自己迷
失了「方向」。
我應該找一張城市的詳圖，看看雕像它的真正方向。求證於兩位西班
牙導遊，他們說雕像所指的方向設計錯誤，應該是指向新大陸。然而
，不管設計是錯與對，所謂的方向代表了什麼？誰又知道設計雕像者
的想法？或許暗地裡，雕像設計者嘲諷起哥倫布的「迷失」方向。
當初的哥倫布，心中嚮往的方向是富裕東方，卻因他誤判了「方向」
，而發現了新大陸。他錯誤的「方向」，塑造了一個輝煌的西班牙霸
權時代，也孕育了一個殖民帝國。於是，是否生命中許多的「迷失」
也是另一種「發現」？同時，也是另一種無法評價的「功過」與烙印？
一九九二年當哥倫布登陸新大陸五百週年紀念，西班牙歷史謳歌他的
豐功偉業；而失去印加文化及馬雅文化的後裔子民，卻在歷史裡隱沒
。殖民主義是開擴了天主教及西班牙語的疆土？還是毀滅了異族文化？
靜靜佇立在地中海岸邊巴塞隆納的哥倫布雕像，和歷史無言以對，
卻與遊客頻頻私語。那年西班牙女王伊莎貝爾就在此城邑歡迎「發現
者」載譽歸來。這片海，竟然是印在國中與高中地理課本的「地中海」
。出生在海邊的我，早已把臉朝向海洋，只是年幼無知的我，並不知
道海洋也有不同的名字。我以為它們都只叫「海」，也以為海洋是唯
一朝拜的「方向」。特別是來自海島的我，始終得遠眺海天交錯的邊
際。那個邊際是令你神往又惶恐的未來方向?
看著哥倫布的雕像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覺得我只是在找尋自己與伊
比利半島互動的關係；找尋自己的地方與人類文明的關係。我嘲笑起
自己，竟然拿微渺的個人方向與哥倫布的偉大豪志相比；竟然以為福
爾摩沙也會擁有廣大領域。
他的手指指的方向，是否在訴說什麼？而，我一個不屬於地中海的
異鄉客，揣測著哥倫布的心思，也或許是揣測著塑造雕像者的心態：
往手指的盡頭遠眺，是不是還有一個世界？一個夢想？就像小時候，
在嘉義東石的海邊，一位外省籍的老爺爺牽著我，指向遠方的台灣
海峽，那兒是老爺爺的鄉愁啊！有他的世界，有他回鄉的夢想啊！
我，小小的手，舉起，一指，遙遙的、茫茫的，只是一個天際！只
有雲朵，只有想像。
層層的雲朵，如紗，包裹著展翅的心，我是白紗的新娘，與夢想比
翼。擁抱著蒼穹時，總令我想起老人的形影和我小時候的身軀。此
刻，若我舉起手，往雲層一指，是否會與當年在時空中互相接觸？
-----幼時站在台灣海峽遙指的手與成年後立於地中海召喚的手-----？
它們的相遇是我的永恆，只屬於我。手指相遇的想像，讓此刻的腦
海浮現起屬於畫壇的永恆：梵諦岡聖彼得大教堂內，米開朗基羅的
那幅名畫〈創造男人〉中的兩隻相觸的手指。
原來所有的感動與情境，總是在歷史裡不斷交錯、重疊。我的思緒
，在雲端裡尋找光陰與承諾。我知道，始終無法讓童稚的我與成年
的我戲劇性地說聲：「喔！你也在這兒。」但是，與生命每個角落
相遇的感動，會細心地洗滌我赤裸在宇宙的塵埃，讓我可以清澄明
澈。因為收藏感動，遂讓我可以與孤獨、與疾病搏鬥。
來自義大利（或葡萄牙？不被確定的身分，一如當初不被他「確定」
的方向）的哥倫布，在西班牙皇室的財力支持下，前往東方朝拜。
因為遙遠與距離，遂遭「方向」「背叛」。他，在「背叛的方向」下
，獻給了西班牙富裕的黃金與輝煌的霸權——一個異鄉人。同時也
為人類文明史，記錄了一四九二年的「新發現」-----個「迷失」方向的人。
閱讀全文 http://bbs.nsysu.edu.tw/txtVersion/treasure/travel/M.1002864820.A/M.1002865244.A/M.1029641095.A.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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